香港早晨

回到香港，最不能錯過的是香港的早晨。

喜歡清晨六七點時在附近的街道蹓躂，看着報販叠報紙、生果檔老板寫價錢牌、一籮籮新鮮的蔬菜運至，街市各人都趕忙準備一天的營生，很忙碌，但很有生機，彷彿有着相同的信念：不管昨日如何，今天是新的一天。

在蘭芳園坐下來，喝着滾燙香濃的絲襪奶茶，還有久遺了的奶油多士。好吃的不光是煉奶，還有那厚厚的方包，好像除出香港以外就不曾找到這麽柔軟細密的麵包。慢慢地開始見到有學生，一般是買早餐外賣；又看見情侶或是夫婦進來，女的嘮叨着不許男的喝奶茶，因為「削胃」，喝檸蜜會滋潤一點，男的唯唯諾諾，想討價還價但又不敢，我看着暗自好笑，寒冬早晨最暖的恐怕不是熱飲，而是有人為着你的健康，不自覺地兇巴巴的管束你。

其實我最愛的茶餐廳是「永祥」，不是因為味道，是基於童年回憶。小時侯外婆喜歡帶我和哥哥到永祥「嘆」早餐，可說是我們星期六一個很重要的節目。那時一個早餐三元半，我可獨享那巨大的火腿通粉，哥哥則一定會要鹹牛肉三文治，剩下的熱飲歸外婆，她通常還會另外點一份奶醬多，這便曾經是我們三婆孫最期待的假日早餐了。現在每次到永祥，還是會特意選這個早餐組合，有趣的是不單味道沒變，連伙計都是同一班人，斬义燒的那位熟練地手起刀落，水吧的肥叔叔專注地沖奶茶煎雞蛋，樓面的那位一定不會認錯，廿多年來都是同一個人，連對白都一樣：「阿女，今日食乜嘢？」看着他頭髮越來越白，眼鏡片一次比一次厚，可是手腳一點不慢，從來不會計錯數，心底由衷的佩服，這是另一種專業。

香港早餐選擇之豐富，從不叫人寂寞。另一不二之選是生滾粥，很久以前結志街有一間粥店，名字忘記了，只記得它門口放個大油鑊，一大早便炸油條牛脷鬚，香得整條街也聞得到，隔着玻璃看他們蒸蝦米腸粉，可呆呆的看上半小時，要母親催促着才把面前的艇仔粥吃完。現在母親的首選粥店是上環生記，以大碗多料的生滚魚腩粥馳名，試過數次果然名不虛傳，香滑之餘十分飽肚，早上八時吃完，一直飽到下午五時多，要是上班一族的話，便可省回午飯和下午茶錢了。

陪爺爺的話便通常是喝早茶，我覺得早茶最好吃的不是點心，是原盅蒸飯，用那種高身厚重的白瓷碗，推出來時有個小小的鐵蓋，掀開時飯香四溢……現在己不多見，不知是否跟現代人的低糖減肥哲學有關，幸好臘腸卷和豬腩卷尤在，很肥很多脂肪很高卡路里，但是，非常好吃。

再簡單一點的早餐，是到麵包店看看有甚麽新鮮出爐。不一定非要泰昌出品，一般街坊店的新鮮麵包不會差到那裡。若問我的三大最愛排名，按次是蛋撻、菠籮包和甜餐包，想起也唾涎三呎。

看來懷念香港，也總離不開美食；這篇題目或許不應叫「香港早晨」，叫「香港早餐」才對。